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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喻】思君十二时·荼靡清远香

古风，All喻向，所涉香方皆出自《香乘》，时令酒茶小物出自民俗。

本篇主叶喻，副周喻。取清远香、荷花白、荼蘼酒。

主基调君子之交，恋人未满，娑婆琐碎梦难圆，人世常有憾。

       三两玄参二两松，一枝栌子蜜和同。

       少加真麝并龙脑，一架荼蘼落晚风。

       皇都的梅季又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终日都要泡在烟雨里的时节，宫楼宝塔的飞檐斗角，幡旗招展的集市街道，转身隐在茫茫的雾色里，总归是点滴至天明的淅沥。今日蓝溪阁那家香铺不知又燃了什么沉水料，清苦混合檀木奶甜、龙脑凉意，被潮湿天候托曳得飘袅——正门临街，后方的堂室略昏暗些，柜台上排开大大小小的青瓷罐，端阳新制的艾叶香囊也并未撤去。低头敲算盘的小厮倒是个机灵的，初次遇到叶修见他眼角懒散待人平易，眉宇却自有分雍容，便一口一个“贵人”沿称至今，眼下也慌忙跑出来作揖：“贵人来了，有失远迎，我家公子这会儿还在院里拣荼蘼，我帮您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省了吧，我自己进去。文州好些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哎呀，就是……”小厮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吃了没炒熟的见手青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菌子啊？”叶修也笑了出来，“忙你的吧，我来送点花蕊。”

       夏至日当天采来的白荷花深蕊，嫩黄色，全都城也只青宫太子府特意种了几株。那花朵味道清远透冽，入合香难以协调，用来酿酒却是极妙。前些年叶修给喻文州带过一小坛荷花白，宫廷御用父皇赏赐，供他一边下棋一边闲聊慢饮。隔些日子再去就见喻文州已经从酒里分辨出当归、熟地、川芎、丁香之流，正搬了小板凳坐在院中，挨个挑拣炮制，取的却是粉莲花的蕊芯，泥土腥气略重。叶修一时拿烟杆敲着手心，命人摘了东宫池子里的白荷花送来，倒也得到许诺：“来年酒酿成了，再请殿下共酌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只是看着他：“饮酒误事，文州自己留着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今人的确还在院子里，只是满簸箕的荼靡花已经过水洗净，白瓣重叠香气扑鼻。闲下来的喻文州在给香囊结流苏，隔开一张棋盘熟络地推过来香茶与柚花糕点。蓝溪阁的吃食精致程度不输宫中，再陈年的茶叶稻米，与茉莉龙眼青梅一起焙制，入口也会变成独特馥郁的果子香气。叶修倒是不急跟他叙话，只像往常安静地在对面坐了，托腮自己执黑执白排布局面，一直到喻文州又从小厨房的蒸锅上取了盘酱渍的香菇，才漫不经心地道：“文州你长点心吧，现在想见你一面都要看福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点心？”喻文州眨了眨眼，“什么点心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少来这套啊，上次还听前头的小孩说你偷吃制香的鹅梨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我还是乖乖认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吃菌子吃进医馆，又怎么解释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天是中草堂养的猫蹬翻了药柜，我被喊去帮忙，见了位熟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想从故事开端娓娓道来便多了几分顾左右言他的意味，叶修拿捏棋子的指尖微微停顿，从错落的经纬、天元与星之间扬眸，却只看见喻文州在温柔地垂眼，专注穿引交叠手中的彩线绳结：“说来太子殿下也不会认识，就是住在街角的阿婆，平日替人浆洗谋生，但到这个季节她就会进山去捡菌子。听王杰希说这两年她进了医馆十多趟，因为第一次贪嘴中毒，在幻觉里见到了去世很久的女儿，之后每次清醒过来，都要嘟囔这次又没见到，好失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沉默了一会儿：“你梦到他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摇头：“只梦到院子里，我教他种的好些花儿。我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能制备的香花草木太多，总也不少牡丹芍药，满架蔷薇。那座如今破败的府邸曾经也栽种过热烈的荼蘼，暮春盛放，夏末寂寂收场，在岁月静好间以广木研末浸酒，黄泥封口埋进窗前月光，待饮时便撒上瓣叶，坐在花架下面乘凉——或者从前他被家丁抱在肩上来买香料，顶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站在门外拍皮球，长大后也会跟皇都的世家公子们年少恣肆地自街边奔马而过，马驹温顺健硕而银枪闪亮。以及频繁登门，每次却只带走小小一包熏衣除秽，被喻文州问起究竟是要讨谁家姑娘欢心，便抿着笑意眼底明亮：“娘亲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停顿过后还要红着耳尖补充：“顺便看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但那坛与荼蘼伴生的酒终究是欠下了，喻文州没再继续，又越过棋盘在叶修腰间比照片刻长度，将流苏络子与香囊一并系紧——只是寻常人家裁衣的棉布，花色雅致，针脚细密精巧，便也瞧不出劣等庸俗的模样，反而有些柴米油盐平淡度日的真意：“玄参、甘松、木桃、苍术、大黄和藿香，夏天常在手里把玩，清闻或者熏衣，可以清心清热，消暑祛湿的……很多年前窖在瓷瓶的方子，今天刚好取出来，只来得及做了一只，就送给殿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只不过平时取用有些麻烦。”喻文州又拿了薄荷干叶与冰片投入研钵，“我再筛一些出来，殿下带回青宫拌匀了再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在怪本宫？”他忽然换了称谓。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，这时候最喜欢殿下来了。”喻文州笑，“殿下要是来，定不会跟我抢酒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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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东时属春，色属青，故东宫又称青宫。

2.夏季时节养生注重“除湿远秽”，柚花有除湿功效。

3.荼靡清远香：道家原方，宋代发展成家用香方，具体作用文中已有描述。

4.荷花白：北京地区名酒之一，宫廷御用，实际已经失传。

5.荼蘼酒：司马光知己好友范镇，邀友人坐于荼蘼花架之下，以飞花为令，“有飞花堕入酒中者，为余浮一大白”，时称“飞英会”。宋时荼蘼酒制法文中已有描述。